
公元89年秋股票炒股配资,漠北草原,一支庞大的汉军行进在茫茫戈壁。中军旗下,一位神色冷峻的将领凝视远方,他身后是三万精锐骑兵与四万八千南匈奴、羌胡联军。这位将领名叫窦宪,东汉王朝的外戚权臣。他此行的公开目的是“击北匈奴,雪国耻”,但朝中明眼人都知道,这更是他个人的救赎之旅——就在不久前,他因派人刺杀太后宠臣而面临灭顶之灾。
然而,这次“将功赎罪”的远征,却意外地改写了东亚乃至欧亚大陆的历史格局。窦宪在稽落山击溃北匈奴主力,追击三千里至燕然山,命随军史学家班固刻石记功,这就是著名的“燕然勒石”。北匈奴自此衰落西迁,引发了一连串的民族迁徙浪潮,最终影响了欧洲历史进程。
讽刺的是,这位因个人危机而发动战争的将领,他的人生轨迹却与这场战争的结局截然相反——他赢得了对外战争,却输掉了内部较量;他攀登至权力之巅,却未想好如何安全下山。窦宪的故事,是一个关于野心、能力与局限的古老寓言。
东汉王朝自光武帝刘秀重建汉室以来,外戚势力始终是朝堂上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。章帝时期,窦氏家族因窦皇后而显贵。窦宪的曾祖父窦融曾是光武帝时期的显赫人物,官至大司空,封安丰侯。这种家族背景为窦宪日后的崛起奠定了基础。
展开剩余89%公元77年,窦宪的妹妹被立为皇后,窦氏家族迎来转机。当时窦宪约二十余岁,据《后汉书》记载,他“性果急,睚眦之怨莫不报复”,性格急躁,有仇必报。这种性格特征,预示着他未来的人生轨迹。
窦宪最初担任郎官,后迁虎贲中郎将,弟弟窦笃任黄门侍郎。兄弟二人“赏赐累积,宠贵日盛”,开始干预朝政。《后汉书·窦宪传》记载:“自王、主及阴、马诸家,莫不畏惮。”连皇室成员和其他外戚家族都对他们畏惧三分。
公元88年,汉章帝去世,年仅十岁的和帝即位,窦太后临朝听政。窦宪以侍中身份“内干机密,出宣诰命”,真正成为朝廷核心人物。此刻的他,站在了权力悬崖的边缘——往前一步可掌控天下,后退一步则可能坠入深渊。
公元89年初,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几乎终结了窦宪的政治生涯。
都乡侯刘畅是皇室宗亲,因赴章帝丧事来到洛阳,受到窦太后多次接见。窦宪担心刘畅会分走自己的权势,竟然派刺客在城门将其暗杀,而后嫁祸给刘畅的弟弟刘刚。事情败露后,窦太后大怒,将窦宪禁闭在内宫。
《后汉书》记载:“宪惧诛,自求击匈奴以赎死。”面临生死危机,窦宪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:北伐匈奴,将功赎罪。这一提议巧妙地将个人危机转化为国家行动。
当时北匈奴内部不稳,又逢饥荒,南匈奴单于请求汉朝出兵共击。窦宪的提议虽有自救成分,却也符合朝廷利益。窦太后最终同意,任命窦宪为车骑将军,以执金吾耿秉为副,发兵北伐。
历史在这里展现了其吊诡之处:一场因个人恩怨引发的刺杀事件,竟成为一次重大军事行动的导火索;一个权臣的自救行为,却意外地改变了历史进程。
公元89年六月,窦宪率军出朔方郡。汉军兵分三路:窦宪与耿秉率精骑八千,南匈奴左谷蠡王率万余骑,度辽将军邓鸿率羌胡八千骑与南匈奴骑兵,三路并进,会师涿邪山。
七月,汉军抵达稽落山,与北匈奴主力相遇。窦宪指挥得当,以耿秉为先锋,大破北匈奴,斩首一万三千级,获生口马牛羊橐驼百余万头。北匈奴单于率残部西逃,窦宪挥师追击,直至燕然山。
在燕然山,窦宪效仿霍去病封狼居胥的典故,命随军的史学家班固撰文刻石,记功于山崖:
“遂逾涿邪,跨安侯,乘燕然,蹑冒顿之区落,焚老上之龙庭……封山刊石,昭铭上德。”
这篇《封燕然山铭》洋洋洒洒三百余字,以典雅汉赋体写成,既歌颂汉军功绩,更彰显窦宪个人威名。2017年,蒙古国成吉思汗大学宣布发现了一处汉代摩崖石刻,经中国内蒙古大学专家鉴定,确认为班固所书的《燕然山铭》,为这段历史提供了实物证据。
窦宪的军事才能在这一战役中展现得淋漓尽致。《后汉书》评价:“宪既平匈奴,威名大盛。”他不仅懂得指挥汉军,更善于协调南匈奴、羌胡等联军,展现出了超越一般外戚的政治军事才能。
但值得注意的是,窦宪在战争中的行为已显露出专横迹象。据记载,南匈奴单于曾向窦宪赠送礼物,窦宪竟让单于跪拜接受诏书,这一行为违背了汉朝对匈奴单于的礼仪传统,显示出窦宪日益膨胀的自我意识。
北伐胜利后,窦宪不仅免除了之前的罪责,更被拜为大将军,封武阳侯,食邑二万户。按汉制,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,这是前所未有的殊荣。窦宪却故作姿态,“固辞封爵”,最终只接受大将军职位。
此时的窦宪权倾朝野,《后汉书》记载:“窦氏父子兄弟并居列位,充满朝廷。”他的弟弟窦笃任卫尉,窦景、窦瑰皆任中常侍,家族中担任卿、校等高官的达十余人。
地方官员更是争相依附窦宪。他们通过窦宪的幕僚和亲属,向窦宪行贿以求升迁。《后汉书》记载:“刺史、守令多出其门。”窦宪还安插亲信于要害部门,如任命心腹郭举为长乐少府,掌管太后宫事务。
最令人侧目的是窦宪对同僚的排挤。老将耿秉在北伐中立下大功,但窦宪忌其威望,将其调离中央,任并州刺史。耿秉次年便郁郁而终,年仅五十余岁。另一位功臣邓叠也被明升暗降,削去实权。
窦宪的府邸日益奢华,《后汉书》形容其“大起第观,穷极工匠”。他还强占沁水公主的园田,公主不敢争辩。一次和帝路过此园,问随从,随从不敢实告;后来和帝得知真相,怒曰:“国家弃宪如孤雏腐鼠耳!”这句话预示了窦宪最终的命运。
窦宪的权势甚至凌驾于皇室之上。公元90年,北匈奴单于遣使请求入朝,窦宪竟然上书要求派遣使者迎接单于,效仿宣帝时期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故事。这一提议实际上是要将招抚匈奴的功劳完全归于自己名下。
公元90年七月,窦宪再次出兵河西,打击北匈奴残部。这次军事行动的直接原因是北匈奴单于未按约定入朝,但深层原因则是窦宪希望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军事威望。
窦宪派遣副校尉阎槃率二千骑收复伊吾卢地,切断北匈奴与西域的联系。同时,他命南匈奴左谷蠡王率万骑出鸡鹿塞,中郎将耿谭遣从事护军,与南匈奴军会合,大败北匈奴,单于负伤逃走。
公元91年,窦宪决定彻底解决北匈奴问题。他派右校尉耿夔、司马任尚、赵博等率八百精骑出居延塞,奔袭五千里,在金微山大破北匈奴,俘虏单于母阏氏,斩首五千余级。北匈奴单于率残部西逃,从此退出漠北历史舞台。
这场胜利对世界历史的影响远超当时任何人的想象。北匈奴西迁后,辗转进入中亚,约公元350年左右出现在欧洲边缘,被称为“匈人”。他们在阿提拉率领下横扫东罗马帝国,迫使日耳曼各部族西迁,加速了西罗马帝国的灭亡。这一连锁反应被欧洲史学家称为“民族大迁徙”,是欧洲从古典时代向中世纪过渡的关键事件。
而对窦宪个人而言,这些胜利将他推向了人生巅峰。公元92年,他被加封为“冠军侯”——这个曾经属于霍去病的封号,现在落到了窦宪头上。但盛极而衰的古老法则,即将在他身上应验。
随着窦宪权势日盛,他与日渐成长的汉和帝之间的矛盾逐渐激化。和帝刘肇即位时年仅十岁,由窦太后临朝。至公元92年,和帝已十四岁,按汉制已可亲政,但窦宪毫无还政之意。
《后汉书》记载了一个细节:窦宪的女婿郭举与父亲郭璜、窦宪的心腹邓叠及其弟邓磊等人,“往来京师,交结豪杰”,这引起了和帝的警觉。更敏感的是,郭举出入禁中,得幸于太后,甚至“有谋害上意”——这触及了皇权的底线。
年轻的和帝表现出超越年龄的政治智慧。他身边有忠心的宦官郑众等人协助。《后汉书·宦者列传》记载:“和帝即祚幼弱,而窦宪兄弟专权……(郑)众每闻忧国,常私下献策。”
公元92年六月,时机成熟。当时窦宪与邓叠正从河西凯旋,即将回到洛阳。和帝先发制人,亲临北宫,命执金吾、五校尉勒兵屯卫南、北宫,关闭城门。然后收捕郭璜、郭举、邓叠、邓磊等人,下狱诛杀。
接着,和帝派谒者仆射收回窦宪的大将军印绶,改封为冠军侯,命其与兄弟窦笃、窦景、窦瑰各就封国。和帝顾及窦太后面子,未公开处决窦宪,但封国地方官员早已得到密令。
窦宪到达封国后不久,即被逼迫自杀,窦笃、窦景、窦瑰随后也被迫自尽。窦氏家族及其党羽被清洗,唯有窦瑰因平时相对谦退,且曾反对窦宪专权,得以保全性命。
从权力巅峰到身死族衰,窦宪的坠落速度与他崛起时一样迅疾。他一生谋划,却未能为自己安排一个安全的退路。
窦宪的故事展现了一个复杂历史人物的多面性。从积极方面看,他对东汉乃至中国历史有三大贡献:
其一,彻底解除了匈奴对汉朝北疆的威胁。自汉武帝以来,匈奴问题困扰汉朝近二百年,虽经卫青、霍去病等多次打击,北匈奴仍是北方大患。窦宪的两次远征,特别是金微山之战,彻底击溃北匈奴主力,使其西迁。此后南匈奴内附,漠北出现权力真空,为后来鲜卑崛起创造了条件。
其二,重开西域通道。窦宪北伐切断了北匈奴与西域的联系,公元91年,汉朝重新设立西域都护,班超被任命为都护,经营西域三十年,重建了汉朝对西域的影响力。
其三,意外改变了世界历史进程。北匈奴西迁引发的连锁反应,影响了欧亚大陆的民族格局,这是中国古代史与世界史罕见的直接交汇点。
但窦宪的局限性同样明显:
首先,他的所有行动都围绕着个人利益展开。北伐本为赎罪,成功后则以此巩固权位;排斥同僚是为独揽功劳;专权擅政更是满足个人野心。
其次,他缺乏长远的政治智慧。窦宪不懂“盛极而衰”的道理,在权倾朝野时未能激流勇退,反而变本加厉,最终引来杀身之祸。
再者,他忽视制度约束。东汉外戚专权本已招致士人不满,窦宪却加剧了这一趋势,破坏了朝廷的权力平衡。
最后,他未能培养真正的政治盟友。窦宪重用的多是亲属和投机者,一旦失势,便无人真心相助。相比之下,霍光虽也专权,但注重与朝臣关系,死后家族尚能保全一段时间。
窦宪的兴衰并非孤例,而是东汉外戚政治的典型缩影。东汉自和帝起,连续出现幼主即位,导致太后临朝、外戚专权的循环:
和帝时窦宪专权,和帝依靠宦官郑众诛窦宪;
殇帝、安帝时邓骘专权,安帝与宦官诛邓氏;
顺帝时梁商、梁冀专权,桓帝与宦官诛梁冀;
灵帝时窦武(窦宪后代)专权,灵帝与宦官诛窦武。
这种循环暴露了东汉政治制度的深层问题:皇帝为制衡士族,往往倚重外戚;外戚坐大后威胁皇权,皇帝又借助宦官铲除外戚;宦官得势后又形成新的专权集团。如此循环往复,直至东汉灭亡。
窦宪处在这一循环的开端。他的命运预示了后来外戚的普遍结局:无论暂时多么显赫,最终难逃覆灭。这是制度性悲剧,也是个人野心的必然归宿。
从个人角度看,窦宪的失败源于几个关键缺陷:
第一,缺乏谦退智慧。中国古代政治讲究“盈满则亏”,窦宪在巅峰时不懂收敛,反而愈加张扬,最终引发皇权反弹。
第二,树敌过多。窦宪排斥异己,连耿秉这样的功臣也不放过,导致朝中潜在敌人众多。
第三,忽视和帝成长。窦宪将和帝视为孩童,未意识到皇帝随着年龄增长必然要求亲政,这是外戚常犯的错误。
第四,家族教育失败。窦宪兄弟皆骄纵,特别是窦景“奴客缇骑依倚形势,侵凌小人,强夺财货,篡取罪人,妻略妇女”,引起民愤,为窦氏家族积累了民怨。
第五,没有建立制度性权力。窦宪的权力完全依赖太后关系和军功,缺乏制度保障,一旦失去太后支持或军事资本,便迅速瓦解。
这些个人因素与制度环境相互作用,共同决定了窦宪的命运。
窦宪的故事是一个关于人性、权力与历史的复杂寓言。他像许多历史人物一样,被自己的欲望和能力推向巅峰,又因自身的缺陷和环境的限制坠入深渊。他的胜利与失败,功绩与罪恶,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历史人格。
窦宪留给后世一个永恒的问题:当个人野心与历史潮流交汇时股票炒股配资,我们该如何自处?这个问题,值得每个时代的人深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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